气价上涨的下游产业样本观察

与周边的几个县城不同，位于石家庄市南部的某县，接近40%的财政收入依赖建材和陶瓷产业，生产覆盖华北地区超过一半的瓷砖。

往年，从12月开始才因过年和检修的原因才陆陆续续停产的瓷砖厂，今年几乎提前了接近一个半月。该县陶瓷协会的暴先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他们是整个石家庄市的陶瓷产业中，最先完成“煤改气”的，协会下属所有陶瓷企业都用天然气。

“但是气价实在太高了，企业承受不了的话，就得停产。”他说，“协会26家企业，现在已经停了20家了。”

他的担忧不无原因，据该县一位从事LNG生意的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短短17天内，LNG价格从4800元左右一吨疯涨至8500元左右一吨，“即便这样还一气难求，我们卖气都是拍卖的。”他说。

河北省发改委宣布，已于11月28日零时全省启动天然气供应Ⅱ级预警，石家庄市政府也于12月5日发布《关于启动天然气保供应应急预案的通知》。河北省省长许勤12月4日利用周末时间到石家庄检查天然气保障工作，他强调要把解决天然气供需平衡工作作为重要民生工程、民心工程，民有所呼我有所应、民有所需我有所为，确保人民群众温暖过冬。

对于某些产业而言，天然气价的上涨或许还能承受，因为在他们的成本结构中天然气占比并不大，但对于陶瓷工业而言，现在每卖一块80×80的地砖，就掏4元左右的天然气费，而这块地砖的出厂价也才不到14元。

接近三分之一的销售价占比，而成本占比只会更高，这就意味着天然气价格的变动对于这些企业来说更加敏感。同时，北方冬季供暖高峰期，管道气首先要保证民用，如果想要生产，只能通过燃气公司购买价格高昂的LNG。

“现在附近还在生产的陶瓷厂，除了一家焦化气的工厂外，都在用天然气，也只有一家还在用管道气，但是会出现断供的情况。”一位当地工厂人士介绍，“陶瓷的生产，控温非常重要，一旦断气造成温度下降，意味着整个窑炉中的瓷砖全部报废，影响极大。”

落实最严格的排放标准

在暴先生的介绍下，记者来到了目前正在生产的某陶瓷生产厂，在该厂门前的道路上，数辆卡车排队等待拉货。

“别看今天车多，前两天可没有这种情况，地砖销售几乎一天一变，我们现在的收支也只是维持生产。”该厂负责安全环保的牛部长向记者介绍，“现在来自天然气涨价的压力很大，我们一共两条产线，已经关了一条了。”

这家去年还在使用煤炭进行生产的企业，今年已经全部采用天然气作为窑炉燃料，两条产线每天要消耗12.5万立方米的天然气，即使关了一条，每天也还要用接近6-7万立方米，而这些天然气全部依靠LNG点供进行供应。

这家工厂“煤改气”工程，和协会下的其他家企业一样，从今年4月份就开始了，历时一个多月改造结束。效果也同样明显，废弃的堆煤厂和煤气发生装置外，是湛蓝的天空；而结满了冰的LNG气化装置和生产线的窑炉上，也看不到烟尘。

工厂大门口的液晶显示屏上，也实时更新该厂的排放数据，全部低于该省要求的排放标准。“我们的检测装置是按照政府要求采购的，检测数据也会实时传输到市环保局和省环保厅，可以实现全天不间断的监控。”他打开了手机上的该市排放数据检测APP，向记者展示了刚刚过去的一分钟的排放数据。

“包括为了适应目前环保部门对我们的要求在内，整个厂区的改造一共花了一千余万元，下一步我们还要再上一台脱硫脱硝的设备，迎合目前最严格的超低排放标准，单这个设备就要1000万元。”牛部长说。

在刚结束改造时，这家工厂使用了燃气公司接入工厂的管道天然气，每立方米2.25元，进入10月，管道天然气开始受限，工厂就开始购买LNG。但LNG的现货价格几乎每天一变，这就意味着工厂需要在前天晚上与燃气公司商定第二天的用气量和价格。

“10月份先涨了一次，进入这个月开始又涨价，现在已经是4元左右，我们一块砖才卖13-14元，现在整个天然气支出在销售额的比例就超过三分之一。”牛部长说。

“不过我们在之前的签约中与燃气公司商量了浮动的额度，同时如果市场不发生超过一定程度的变化，价格可以延续，所以并不是严格按照市场价的变动来制定的。”他说。

问及该厂为何没有停产，他向记者坦承，目前的利润空间已经几乎没有，如果停产，工厂数百名员工就要面临失业。“现在招工也难，能够维持生产就维持。”他说。

冬季用气成本上升

对于这个县的陶瓷产业来说，天然气带来了环境改善的同时，也让他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造成这一困难的根本原因，则是冬季供不应求的天然气。

“我们这里是率先完成煤改气的地区，今年协会下的26家企业在4-6月份的两个月里除了一家使用达到排放标准的焦化气公司外，全部完成了煤改气和环保改造。”暴会长说。

按照此前的公开报道，当地县政府发布了该县建陶行业综合整治实施方案，并专门拿出500万元奖补资金、2000万元流动资金，共计2500万元对率先完成整改的前三名企业给予奖补。

在完成改造之后，该县的陶瓷工业就陆续开始通过管道天然气进行生产，但是管道天然气的供应量从一开始就无法覆盖企业的需求，“我们这个县算上民用气，每天只有33万立方米的供应额度，而大型一些的企业每天要用到近13万立方米，小一些的一天也要一万多立方米，所以需要LNG对生产进行补充。”他说。

据悉，上述该县正在生产的厂家基本都在使用从天津港运过来的LNG，截至目前，在供给合约的约束下，除了涨价之外并没有发生断供的情况。

所以，在市场平稳时，各家公司与燃气公司签订的供应协议，均能得到保证，但在冬季用气旺季，不仅管道天然气供应受到限制，LNG也因供给不足价格飙升，从十月初开始，各工厂的供气均受到了限制。

于是，这些率先完成了相应改造的企业，承受了他们预期之外的市场压力。

暴会长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展示了一张自10月14日至22日一家工厂的用气成本比对，自这天开始管道天然气的限制开始，必须全部使用LNG。按照图表上统计的数据，以2.6元每立方米的管道天然气价格比对，短短9天需多耗费39.27万元。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至12月份才因检修或过年等原因开始停产的企业，这个月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停产。“上周的统计，26家企业中只有6家在生产，其他20家都已经停产了。”他说。

同时，成本的上升意味着利润空间的压缩，在北方市场的竞争中，其他尚未进行煤改气改造的企业，就会拥有更大的降价空间，在这段时间内抢占市场。

“对于我们而言，客户的资源是非常重要的，市场竞争力不如别人的话，长久以来客户就会流失，如果这个市场状况持续到明年，肯定会有企业进入更加困难的境地。”他说。

近日，国家发改委正在统一部署相关省区市价格主管部门立即召开天然气价格法规政策提醒告诫会，提醒告诫辖区内各液化天然气生产流通企业和相关社会组织加强价格自律，规范价格行为。未来天然气价格飙升的情况或许会得到缓解。